邊走邊聊／描繪歌曲背後的靈魂故事，專訪新銳導演彭道森：「能共感情緒的，就是完美的作品。」

MV，作為音樂及電影兩種藝術形式的完美結合，曾讓無數人戴著耳機在電腦前留下動情的淚水、在KTV包廂間散發興高采烈的狂歡餘韻，MV最初作為歌曲的延伸故事如今儼然已成為完整一首歌曲的最後一塊拼圖。然而這項行之有年的藝術創作，近年也面臨短影音興起、VR科技、AI技術的多重夾殺，對於新銳導演彭道森來說，這是動態影像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具挑戰性的時代。

彭道森雖然自學生時代便是專攻藝術創作領域，但並非最初就是選擇動態藝術，第一支影片也僅是將隨手拍下的友人生活碎片拼貼而成，然而這部純粹紀錄生活而誕生的作品卻為他帶來了出乎意料的迴響。「身為一個創作者，我一直以來都深知影響力對於藝術的重要性，第一支影片為觀眾帶來的「感觸」對我相當重要」，而這『第一次感動人心』也深深植入他腦中所構建的未來藍圖，最終促使他決心走向掌控全局的導演之路。

用眼睛看的歌

過往MV與其說是一個影像作品，似乎更像是歌曲、甚至是歌手的衍生產物，觀眾對於影像的要求也並沒有過於吹毛求疵；但時光快轉至今，MV不僅是可說是完整音樂作品的最後一塊拼圖，甚至可從音樂本體中抽離單獨欣賞，台灣第一屆專屬MV產業的金狼獎便是正式確立其重要性的指標之一，道森近年與「亞洲流行天后」蔡依林、「唱跳天團」ENERGY 等人合作後，自己也深刻理解MV已成為同樣需要故事性的影視作品。

如今，MV不再僅是巨星們對嘴擺帥的影像畫面，而是一場與音樂緊密連結的專屬舞台劇，導演構思並延伸歌曲背景故事的要求也早已大幅提升，但究竟為何MV會從過去樣貌轉變成如今的「視聽藝術」呢？道森也以他的角度給了我們答案。

在我們尚未迎接社群媒體以及串流平台的年代，名人的關注度對比現代更加集中，強勢的巨星效應能完全撐起一隻MV所需的關注度，「現代難以產生超級巨星，MV需要更加獨立完整的內容，才足以成為一部優秀作品。」道森點出的核心並不難感受到，目前市場對於MV的規格有著非比尋常的視覺需求，除了音樂與MV的整體氛圍外，同時也更考驗導演們對歌曲視覺呈現的發想能力。

無風格就是最好的風格

然而生為一位藝術創作者，難免會有一套循序漸進的固有風格，如同鬼才導演昆汀塔倫提諾的長對白與混亂時間序，也讓我好奇彭道森是如何定義自己的執導風格？但他卻直言：「我認為我沒有什麼特定風格。」

就如同每個興趣愛好，每個人對於美的呈現都有著各自的喜好模式，道森執著地認為：「MV始終是面向觀眾的產物，個人美學的展現固然重要，但當你只為特定美學服務時，實際上你可能默默的失去許多與其他類型歌曲的合作機會。」

因此他除了注重MV中的服裝造型外，他將大量關注度都放在歌曲本身，為每首歌製作專屬於它們的故事；不過他也反思認為專注並沒有不好，但是他更喜歡多方嘗試各種類型的歌曲，並全力這些歌曲中實現自己的影響力。

創意，是年輕人的資產

不論是任何類型的創作，在這個資訊以日新月異的速度更迭的時代，滿足網路使用者對於創意的慾望已難如登天，「創意」反倒成為創作者作繭自縛的主因，道森自然也是深受其擾，但當我問道他探索創意的方法時，他卻感性的說道：「單靠創意總有一天會江郎才盡。」

道森並非對創意毫無感覺，只是他認為創意終究是屬於年輕人的資產，年輕時腦海中能無限產出的奇思妙想，但隨著置身產業時間越長，創造創意的能力難免會步入燃燒殆盡的結局。可是時間影響得不全然只有負面的消耗，另一項作為導演同樣可貴的能力也會隨著漸顯，那就是探索情緒不可或缺的「感知」。

如同道森對於作品的理解，他所創作的影像作品最終面向都是螢幕前的「人」，時間與經驗累積的感知體悟或許不如創意來得耳目一新，但卻能用微小的細節調動觀眾情緒，使你在欣賞時能與螢幕所傳達的情緒共感，「人類終究是需要被療癒的，不論是哭還是笑，能夠『感動』情緒是我做為導演最重要的目標。」

未來視界的樣貌

細數動態影像藝術至今的改變，始終脫離不了一個個的指標性事件，從「網際網路」的誕生到智慧型手機及串流、社群平台的「資訊大爆炸時代」，也使電影從戲院一路走向了電視、手機裝置，而下一步視聽藝術又會是什麼樣貌呢？

「決定藝術的下一步不是誕生了什麼科技，而是什麼科技最先普及。」雖然目前我們都沒有明確答案能夠揭曉，但普及確實是使其成為大眾娛樂的必要條件，虛擬實境近年的原地踏步便是相當準確地舉例，好奇的我也詢問道森是否開始嘗試全息影像的拍攝，他則笑笑地回答我說：「現在這個還不是我要擔心的，大家要擔心的是『AI科技』才對。』

近未來第一幕－AI

AI科技的強大在這兩年以異軍突起之勢強烈威脅著傳統藝術創作者，不論是繪畫、文章、甚至是影像，AI都能以超乎常人的效率產出人們給予他的指令；面對如此強大科技的大舉入侵，難免會有「AI取代人類」的電影情節在腦中上演，甚至不禁讓人擔憂或許有一天我們將迎來「全AI」所創作的影視作品，對此彭道森卻堅定地認為「不可能！」。

彭道森對於AI的實力並非一無所知，反之他的團隊甚至已經使用過AI執行了部分背景處理的工作，但他卻還是只其視為一項全新的「工具」；「我認為AI即使能臨慕出人類筆繪的極限，卻依然無法獲得我們獨有的靈性，它無法理解點綴偉大作品的「瑕疵」，只會依照指令達到所謂的「完美」。」即便演算法如何加速運轉，人類的知性始終是不可完美解構的思維，「人類真的會被AI作品感動嗎？」這點是彭道森對於人類知性幾萬年歷史的肯定。

無懼短影音趨勢，是必然

作為快速資訊時代的標誌性產物，短影音的衝擊無疑也是電影、戲劇以及MV的大挑戰，原本以為這就是快時代影音的最後變形，但彭道森卻認為濃縮數倍的短影音未來將會再度濃縮，面對這件本應影響他工作模式的改變，他處之泰然的態度卻也讓我好奇，難道他是已經做好轉換的打算了嗎？「短影音其實也是一種工具，我們要學會利用，而不是被它控制。」

短影音的洗腦性質彭道森自己也相當明白，以睥睨眼光刻意忽略自己也會觀看的短影音相當不明智，「短影音對我來說很像AI，它是一個很好用的推銷、流量工具，必須承認剪輯後在「推廣效應」領域確實效果拔群。」但他也完全不擔心會有取代其他動態藝術的可能性，容易爆紅的短影音可謂是「成也流量，敗也流量」，現代人人皆可產出作品低需求為短影音充足了「量」，卻也讓「質」難以開花結果，快速年代的流量海終究沒有時間讓短影音有足夠時間展現光輝。

為完美而生？

從奔放創意到內斂感知，舊時代科技到AI、短影音的衝擊，完美的藝術似乎是一個難以言喻的申論考題，觀看數、得獎、抑或是自我美學的實踐，面對這個似乎有著千百種考量的問題，彭道森卻毫不猶豫的吐出「能觸動人心的影像，就是完美的作品。」這個答案。

面向我們的MV或許能透過數據量化其價值，但創作者以心交織的細節卻無法以此衡量，我們在失戀時留下的淚水、在周末狂歡時的喜悅甚至是走出憂鬱時的昂首闊步，都是我們為何會反覆觀看一支MV的真正原因，一部完美的MV不就是該如此嗎？

如同最初引導他走上導演這條道路的原因，彭道森始終將人類的感性價值擺在萬物的最前列，他的導演靈魂似乎是為此而生，為了觸動你我的靈魂而始動，如果將他的對於感性的執著化作一部MV，我想MV的開頭會是一道暖心的光輝洋洋灑灑照耀在他的導演椅上，搭配著一段勾起你我無數回憶的獨白，這個畫面非常的完美。Ready，Rolling！

Distributed :  CHILLING

Programme Producer：Lui

Photographer : Henry

Visual Designer : Doris